【喜庆酒酌】(五)——乔迁喜酌 祈求邻里和谐相处
新居入伙也是广府人的人生“八喜”之一。“伙”就是代表人口和火,传统的入伙仪式比较复杂。它说明了人们对未来美好生活愿景的一种追求,对将来邻里和谐相处的主动行为。
择吉日
一般家庭都有请“择日先生”选择良辰吉日的杂信。大多数广府人认为,入伙日子的重要性不亚于婚娶,因为入伙的日子是人与房屋相结合的日子。房子是固定的,为阴;人是活的,为阳。那入伙的时间就是阴阳结合的时间,这日子必须选旺宅旺人的日子。现代社会,许多城市家庭入伙日子的选择主要是自己看老皇历,那天是宜入伙的黄道吉日,也有以选择节假日方便亲戚朋友聚会的;但农村就大不相同了。他们认为,每个人有自己的情况,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同一天为吉日。因此按老皇历择日等于不择,只有共性,而没有个性。要真正择吉日必须请“择日先生”,同时报上自己及家人的生辰八字,至少要报家主的八字,最好是所有当前入住的人的八字都要有,这样才是全面的。从这个角度来说,农村新居入伙择日又显得特别复杂。吉日定下后便开始发请帖、备酒席,名曰乔迁喜酌。
开厨
在农村,入伙酒的前一天下午开始张罗开厨事宜。一是请当地书法高手上门写对联,把新宅的大门以及所有房间的门口都要贴上对联,贴得整幢房子红红的。代表性的对联有:新居迎万福,仁宅集千祥。风和新居暖,日丽甲第安。四面旺气聚重门,家传诗礼驻春风。居之安四时吉庆,平为福八节康宁。三阳日照平安地,五福星临吉庆门。喜建华堂春风入座,乔迁新居喜气盈门。二是族亲、邻居义务帮厨。遇上喜庆日子,族亲、邻居分文不收,他们早早就到主人家里帮助借餐具以及垒大灶、洗碗切菜等,准备鸡、鸭、猪、牛、羊肉以及各式蔬菜;有些路途比较远的亲戚会赶来吃晚饭。三是入伙(搬家)前准备的必需物品。包括:大米、饮用水、火柴、家底、新畚箕和新扫把、新居大门口摆上“猪笼草”称之为“猪笼入水”。上述物品在仪式前已放置在新居。
进宅仪式
整个仪式通常包括:①时辰将至,供奉“当天”、门口土地神。②时辰一到,主人家男女老幼在一片欢乐、鞭炮声中,手携祭品、炉具、柴火、蔬菜、学习用品等,健步进入新居大厅并将各式物品摆放在“中宫”前。③拜四角。④新居厨房开伙。⑤各房间逐一烧鞭炮。⑥“三牲”祭品搞好后供奉“中宫”、祖先神位。⑦主人家与宾客共饮“鸡酒”(佳酒)。礼成后,主人家和所有在场人员一边喝“鸡酒”、饮茶一边聊天,闹得新房暖烘烘的。
恭贺乔迁之喜
进宅仪式后,远近的亲朋好友络绎不绝,又是送礼品、礼金,又是放鞭炮,一些有钱人家还会请八音班艺人助庆。主人家在大门口恭迎,客人忙说:“恭祝乔迁之喜!祝贺你们,喜迁新居,愿你们的生活越过越好!”客人常见的礼品有:①传统礼品。贺联、贺画;镜屏、字画;古董大花瓶;壁画;小型家具或床上用品;礼金[选好意头的数字如138元(一生发),或168元(一路发),888元(发发发)]。②家居用品。餐(炊)具、茶具、穿衣镜、房间照明器具。③装饰品。陶器、瓷器、画轴。④其他礼品。稳重高贵的花木,如剑兰、玫瑰、盆栽、盆景等,以表示隆重。
设酒宴、摆筵席
乔迁酒宴一般选在搬迁之日,旧俗为主人赏饭,客人备礼,酒宴称为“入伙酒”。主人家恭请宗族老人、朋友、邻里以及亲戚共庆乔迁之喜,对建屋工匠及帮工表示致谢。菜肴中除了鸡(佳)、烧猪、全鱼等传统食材外,还有韭菜、猪肠、猪血和米糕等。酒席间,主人家会频频向大家筛酒,乡里乡亲,其乐融融,每上一道菜,大家都互相祝酒,气氛热烈。
乔迁喜酌习俗蕴含的平安理念
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有个安逸舒服的家庭环境,因为它不仅是居家生活的保证,更会给家人带来欢乐与幸福。民间乔迁新居的习俗因地域不同而略有差异,但祈求合家平安、富贵昌盛的美好愿望是共有的。
首先,以所备物品习俗寓意喜迁新居后阖家风生水起、生活美满。搬家前需准备几种物品,而且必须在其他东西还未搬进屋内时,先将这几种物品搬来,其他东西才能一一搬进屋内。一是米,寓意衣食丰足。用米缸盛八成满的米,米缸外贴上用红纸写的“常满”两字;米缸内放一个利是,有些人家还会放上双数的芙蓉、扁柏、大桔、莲子、红枣、糖等,代表入住后大吉大利。二是旧宅使用过的食具,寓意饮食起居健康,无病无痛。如,旧屋用过的碗筷(每人一套),上面绑上红纸。三是炉具,祈求家宅兴旺。四是备水和扇,寓意风生水起。通常在入伙前一天,盛一盘水放在大厅中央,象征性地拨拨扇(现代社会有风扇后则以风扇吹着),使水显示出有波浪。五是“家底”,寓意喜迁新居后不仅旧家底得以保存,而且新家财产渐丰。在搬家前的一顿饭要在旧屋子煮食,饭要煮焦一点,并且不能把饭吃光,要留有饭底,吃完饭后,把吃剩的东西(不要倒掉),连同饭煲一起打包带到新居,这些东西代表有家底,待在新居开火吃完东西后再一同清洗。六是带一些旧屋的泥土送到新屋,意为预防与新居水土不服,家人平安度过适应期。
其次,以进宅时“滚柚子”入屋等习俗寓意主人家财源滚滚、学子高中。柚子,广州语叫“碌柚”(谐音禄有)。广府民间入伙时通常会将两只柚子从门口一直碌(滚)进大厅,这叫做“越碌越有”,寓意财源滚滚;进宅时,小孩子除了背上书包外,还要手持“算盘”“葱”“蒜”,寓意孩子聪明伶俐、学业进步。进宅后,主人必须先到厨房点火开伙,先烧一盘开水,放在大厅中央,再用扇(现代改用可以摇摆的风扇)对着开水来回扇风;开启所有水龙头(包括厨房、卫生间),待池盆的水溢出来后就可关掉;当各房间逐一烧鞭炮时,屋子里所有的灯都要打开,呈现出闪光闪亮的景象。瞬时,整个屋子热气腾腾,风声、水声齐聚,寓意主人家日子越过越好,越来越旺,盆满钵满,风生水起,长长久久,财源广进,加官晋爵。
再次,以进宅时“拜四角”习俗寓意辟邪驱虫,祈求家宅平安、人人健康。广府民间“拜四角”的方法是以先房后厅,逆时针方式进行。先逆时针拜睡房的四个角,然后拜睡房的中央,待将屋中每间房间都拜祭完毕后,再以逆时针拜客饭厅的四角和中央。在一般情况下,拜四角不需拜厕所和厨房。在拜祭过程中,主妇点着香烛一边念唱祈福话语,一边撒些大米、硬币纸钞和五色豆,寓意粮食满仓,金银满屋;还一边洒上柚子叶同黄皮叶煲成的水,寓意驱赶邪气。倘若是多层的房屋,则自最顶层开始逐层拜祭至底层。按次序拜祭完之后,最后在中央位置或屋外安全的地方进行烧宝,完成之后再用新扫帚扫除杂物,扫地要从门口往厅房中央扫,此举象征把鬼魅邪气和不洁的东西扫去,而不能把“财”和“好运”扫出去。
最后,以入伙酒祈盼人丁兴旺,邻里和谐。旺了新居后,最重要的是一家人或亲朋好友,欢聚一堂,一起喝“鸡酒”、吃汤圆,象征团团圆圆、甜甜蜜蜜、美满幸福。而入伙酒(乔迁喜酌)中必备的韭菜等食材富有深厚的寓意:韭菜(新居长长久久,长盛不衰),猪肠(喜迁新居后诸事顺畅),猪血(喜迁新居后诸事红红火火),米糕(寓意步步高升)。此外,有些人因各种特殊原因,入伙后未必长住新宅,也可以先安排这些形式,但新居进宅晚上家人一定会在新居留宿,广府人认为这才叫有“人”气、旺丁;待到满一年后,还进行新居进宅周年纪念。
人生有许多值得祝贺的喜事。从传统的角度来说,“久旱逢甘霖,洞房花烛夜。金榜题名时,他乡遇故知”当然是人生大喜事;繁衍后代,喜添人丁,后继有人也是人们生活中一件大事;五福(注:五福,据《书经洪范》记载,五福为长寿、富贵、康宁、好德、善终。)临门,老有所乐,更是人生晚年的喜事。从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角度来看,解决住房问题,装饰一个温馨舒适的家,也是不亚于嫁娶的大事。以喜事为切入点,盛邀乡亲父老、邻里和挚友亲朋共叙乡情、亲情和友情,情情相融,对建设幸福社区、和谐家庭意义深远。中国素称“礼仪之邦”,礼是古老中国最基本的社会现象,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。喜庆酒酌则深刻地反映了传统礼制的精神原则与传统礼仪行为,有着深厚的文化内涵。
第一,从“请柬”与“回贴”中领略中国传统文化的诚信精神。“请柬”是中国传统礼仪文书,它发源于“请简”,源远流长。按传统习俗,家宴一经定下,即及时向亲戚朋友派发请柬(一般应提前7天送到要请的宾客手中),以便客人安排时间。“请柬”务求正式,写明准确的时间、地点等细节,以便客人前往;请柬上有主人的签名(婚宴的新郎新娘,“入伙酒”的宅主,“添丁酒”孩子的父母亲),让客人清楚谁在举办喜宴,也显示了主人的一片诚心。受邀请的亲朋好友在接到“请柬”后通常会及时回复“回贴”,或是酒宴前两三天主动与酒宴主人联系,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出席,有几个人一同去,以便对方安排。在喜宴的当天更会注重礼节。参加亲友家宴的当天,不仅到场致贺,还会送上贺幛、贺礼(礼轻情义重,必须带上手信),更还会守时,这是对主人家的尊重,也反映了一个人的家风和为人处世的基本修养。
第二,从亲友会面礼节中领略尊卑有序的中国传统文化精神。以儒家文化为核心的中国传统文化,历来主张尊卑有别,长幼有序。酒宴中亲友会面一般是行握手礼并相互寒暄问候,但有严谨的礼节:上下级之间,上级伸手后,下级才能伸手相握;长辈与晚辈之间,长辈伸手后,晚辈才能伸手相握;男女之间,女士伸出手后,男士才能伸手相握(握手时,男士应脱下手套,女士如戒指戴在手套外面可不脱手套)。握手时,应伸出右手,绝不可伸出左手;握手的力量要把握适中,既不能有气无力,也不能太用力。家宴亲友会面,有些人初次相见,免不了要询问对方姓名,年轻人多会主动一些,拱手询问对方尊姓大名,通报姓名时会说“免贵姓或小姓”;双方互报姓名后,都会客气地说“久仰大名,如雷贯耳,今日相见,三生有幸。幸会!幸会!”老友重逢,自然会问候对方父母及妻儿,尊称对方父亲“令尊大人”,母亲是“令堂大人”。若年龄小于对方,问到对方妻子时,称呼“嫂夫人”;年龄相仿,则称“尊夫人”。谈到儿女,称对方儿子为“令公子”或“令郎”,女儿为“令爱”或“千金”。回答对方问话,必称父母为“家父、家母”,妻子为“内人”,称儿子为“犬子”,女儿为“小女”,以示自谦。
第三,从家宴闲聊中领略中国传统文化对人们的基本要求。“温、良、恭、俭、让”五德是夫子之德,即要求人们处事应该态度温和、心地善良、对人恭敬、生活节俭以及谦虚礼让。在酒宴中亲友聚合,天南地北,海阔天空,无所不聊,但因为个人的兴趣爱好、知识面不同,人们的话题尽量不会太偏,以免唯我独尊而忽略了众人;万一出现话不投机的现象,大家便主动谈论大众安全话题,从而保持酒宴的良好氛围。另外,谈话之间或许亲友有事相求,受托人办不了的事,也会说出原委、讲清理由,给对方脸面;当然,也不能一口应允根本办不了的事,这样做就是“拿人当猴耍了”。只要答应了亲友,受托人就会全力去办,尽快解人之急,这是遵循了“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”的古训。
第四,从家宴礼节中领略中国传统饮食文化精髓。在饮食生活中,中国人用吃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思想与观念,其中最重要的表述就一个“和”字,饮食之“和”既追求身体与食物的合宜状态,也追求人与社会的文化境界,这便是中国饮食的深厚含义。在传统家宴中,入席(用餐)时,主人一般按官客(男士)、堂客(女士)分桌而坐。宴饮之礼无论迎送都离不开酒品,“无酒不成礼仪”。宴席上饮酒有许多礼节,客人需待主人举杯劝饮之后,方可饮用。所谓:“与人同饮,莫先起觞。”客人如果要表达对主人的盛情款待的谢意,也可在宴饮的中间举杯向主人敬酒。在进食过程中,同样先有主人执筷劝食,客人方可动筷。所谓:“与人共食,慎莫先尝。”古代还有一列进食规则,如“当食不叹”“共食不饱、共饭不泽手”“毋投骨于狗”等。主客相互敬重,营造和谐进食、文明进食的良好氛围,是中国传统饮食祥和文化的集中体现。进餐中,主人会热情主动给客人添茶、筛酒、盛饭。广府民间有“酒八茶七”之说,或称“茶七酒八”,意思是说,酒要八分为宜,茶要七分为佳。广府人还有一种说法叫“酒满敬人,茶满欺客”,这前半句大约是为劝饮而刻意篡改了的,后半句则是引申说明——不论茶酒,斟得太满便易洒出,客人便会因此失礼。另外,如果盛饭太满叫做“碰鼻梁”,便是对客人的不恭敬。主人应到每位客人面前逐一敬酒,除了同辈或晚辈可对饮外,遇上长辈应侧身谦饮。客人在酒席上不可自己闷着头吃饭喝酒,而要兼顾到左右宾客,别人给自己添茶、筛酒、夹菜,自己也要不时地回敬对方。
第五,从送客礼节中领略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。中国传统文化反映到酒宴最后的环节——送客,主要体现“厚德载物、以德化人、和谐持中”的理念。用餐后,客人一般即兴告辞,这叫“客走主人安”。当客人提出告辞,表示要走时,主人家会婉言相留,希望其多坐一会儿,但大多尊重他们的意愿,不会强行挽留,以免贻误他们的生活安排,同时送客时会送到门外,并欢迎客人下次再来。作为客人,在告别时会向主人打招呼说“再见”,并对主人的热情招待表示感谢,也会邀请主人来家做客如“欢迎到我家去”。客人赴酒宴会带些礼品来,对此,主人送客时会再次表示谢意;而当主人家回送一些礼物给客人时,应该大方地劝客人收下礼物,以示“有来有往,长长久久”。